返回 第139章华亭鹤唳   全道门都欠我一个人情[1/2页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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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9章华亭鹤唳[1/2页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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眼前殷色由淡转浓,如醉的桃花色转瞬化作泼天血火,迎面而来。



“韩……”



影绰的呼唤声从血似的迷雾里传来。



韩兢只是站在原地,身心一同陷在那桃花盛开的春日光景中。



有人在他耳边疯狂呼喊:“韩师哥!”



韩兢骤然惊醒,五感皆复。



松木被燃烧出“噼啪”的脆亮响声,鼻端是扑来的腥风与焦炭臭气,烈火映目,满壁焦土。



他们在“遗世”林雪竞的小院中。



片刻之前,此地遭到魔道袭击,道友们鱼贯而出,茫然四顾,不知从何处可求生路。



封如故从火中冲出,“昨日”、“今朝”寒霜过处,颈血飞溅。



双剑快如疾风,绵如流水,剑锋荡过,唯余剑尖染上一滴血,坠落尘埃后,剑身仍不失璨璨明光。



斩去两名拦道之魔,封如故来至韩兢身前,将重伤的荆三钗转缚在韩兢身上。



在血火之中,韩兢问封如故:“林雪竞呢?”



封如故不看他,只顾着低头忙碌:“没找到。”



韩兢并未阻止封如故将荆三钗交给自己的举动。



因为这是理所应当的。



三门君长曾聚在一起,评点如今的三门徒儿的能为。



燕江南擅于药理,且论剑术和性情,能毫不手软地打死一百个医闹,因此三门师长谁也不担心她会吃亏。



荆三钗潜力无限,但若转练短·枪,前途更加无量。



封如故自不必提。谁都羡慕逍遥君能半路捡回这样一个虽带有几分邪性、却天赋绝伦的小徒弟。



常伯宁与韩兢的问题,则同属一类。



有些相同,有些不同。



常伯宁心纯,最易得道,但因为家境优渥,天性温良,修养卓越,他从不懂杀为何物,戾气何来,因而悟性虽然不差,但在剑法一途上总差上几分,难至圆满。



韩兢则灵慧讷言,他懂得何谓杀性,却是不忍,亦是不愿。



因为过度重情,他出剑之时,总是不可控地削减三分杀意,再减两份凶戾。



然而,在这种你死我活的时候,谁也不需要韩兢多余的多情和软弱。



所以他需得担负起别的责任,照顾荆三钗,照顾道门众人,只留如故一人,独对火云千丈,剑雪寒霜。



接下来,于道门众人而言,是可以预见的、永无止息的逃亡。



“遗世”被彻底封闭,众人落入丁酉的彀中,又失了藏身之所,只得疲于奔命,在死关中硬杀出一道生途。



三钗重伤,弟子们伤疲交加,还需兼顾伤患,因此,大半追杀的压力,皆被封如故生生受下。



好容易调开追杀的魔道之徒,封如故折回了众道友的藏身之地。



他木然着一张脸,早已倦于做出什么表情,因而显得倨傲又无畏。



封如故走得很平静,但韩兢看得出来,他每走一步,便有万千双无形的手正把他往土里泥里拖去,叫他倒下,逼他放弃。



韩兢不善言辞,可头脑不输封如故。



他清楚地知道,自己哪怕竭尽全力,替他安抚那些年轻又躁动的道友们,也无法帮到封如故太多。



封如故带着百余名道友,奔逃在“遗世”之中。



其他的人跌跌撞撞,身边总有三两人支撑。



只有他昂首阔步走在最前方,永远是孤身一人。



……可是,能一直这样下去吗?



纵他是北斗璇魁,尽情燃烧,又能照亮多久前路?



在陷入绝地之前,韩兢已有了些念头,但那时三钗还能对如故施以援手,犹有余裕,自己也能放心支撑二人。



如今,三钗倒下,终是逼韩兢下定了决心。



那夜,封如故枕在韩兢的膝弯上入睡。



封如故在左侧,三钗在右侧。



韩兢将帕子取出,擦净封如故额上细汗,又侧身照顾好昏睡的荆三钗,旋即仰首望月。



他总有些多愁善感,最爱赏月。



月之风情,总叫他想起一人。



有次,他看过一篇凄情的话本,几天后与伯宁、如故、三钗赏月时,突然想起情节,一时泪盈于睫,还被如故狠狠打趣了一番,揶揄得面红耳赤。



……今夜月色真好。



封如故问他,为何不休息。



韩兢静静望月:“月光已尽,再不多看几眼,实在浪费了。”



封如故哼了一声:“你还是不够累。”



韩兢垂目,指背抚上他皮肤微微发凉的侧脸,温柔道:“抱歉。韩师哥很快便能帮到你了。”



二人有一句、无一句,谈到了“遗世”之外的常伯宁,谈到了韩兢对他的喜欢。



“多情好啊。”封如故并不反感韩兢在情感上的软弱,反而道,“多喜欢我师兄一点吧。”



韩兢低声道:“我是真的很喜欢他。”



以前,韩兢不敢承认,因为他知道,伯宁不通七情,情总懵懂。



韩兢以为,他有足够的时间可以等。



等到伯宁开窍,或等到自己死心。



韩兢有许多话想说,甚至向封如故讲了他原本打算为伯宁准备的鹤之礼。



但疲累极了的如故不耐烦听,堵住了他的嘴。



于是,韩兢只能把心底的话说给自己听。



“……我真想再多喜欢他一点。”



封如故昏睡了过去。



韩兢则未睡。



他捉住封如故的手,为他拭去指缝里的血泥,又转身去照顾荆三钗状况,替他将腰腹处的绷带又换过一道,方才松弛下来,转望天边月色。



月色公正,不分道魔,一样照人。



韩兢望着魔境的皓月,睫毛上掸上一层霜雪似的月光。



他接过前话,喃喃自语:“……可是,如故,我知道的,伯宁爱你。”



“我若死了,他只会难过;你若死了,他会生不如死。”



“……我知道的。”



他指尖细细理着封如故的头发,是疼爱和关心弟弟的温柔力度,不轻不重,因而封如故很受用地蜷了蜷身子,往他身上蹭了蹭,是全然的信赖。



感觉到封如故难得流露出内心孩子气的小动作,韩兢失笑,双掌抬起,一边一个,挨个摸了摸头发:“莫怕,韩师哥保护你们。”



韩兢盘膝而坐,驭周身灵气,吹岣呼吸,吐故纳新,将周身之气清畅上扬,元炁相结,聚于三花之处,运行过一个小周天后,便依照师父指月君所授,将太上忘情之心诀低诵一遍。



韩兢原修自然之道,参木之灵气,以为修行,如今经脉骤然逆入别道,韩兢骤感全身经脉紊乱,气序有异。



但情况紧急,已不容他细理经脉,养气静修。



韩兢牢记太上忘情口诀,复诵一遭,心气稍定后,重启双目,先看天边月,再看身侧人。



韩兢靠上背后的岩石,手掌虚虚搭在两个弟弟的眼前,替他们挡去月光,好叫他们得一寝安眠。



自己的心境似乎并无什么改变。



但韩兢知道,变化在他未觉察之时,已经暗自发生。



他同样知道,炼入太上忘情,便无可转圜。



伯宁,我爱你。



我真想永远这样爱你。



……可我做不到了。



护好如故,让你不难过,或许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。



或许,我日后回想起来,会觉得我做了一件傻事。



若这份傻气,会让我记住我曾爱过你这件事,那也很好。



……



韩兢以为,自己只会如太上忘情之道中所说,存情而忘情,砍去心上缠绕于他的枝蔓,一心卫道。



一开始,的确也是如此。



面对来袭魔道,他的“春风词笔”再不留情,再不迟疑。



尽管混战之中,如故无暇顾忌他,不过这微妙的变化,韩兢自己能可体会。



但韩兢渐渐意识到,情况似乎不对。



他的心在发生奇异的变化。



先前,韩兢总以情理为重。



道友若有损伤,无论此人品行优劣、灵力高低,韩兢皆是一般疼惜照顾。



而现在,看到道友重伤,无论亲疏远近,他心中一视同仁,并无丝毫动容。



他想,去芜存菁,乃是天之共理。



然而,想到此处,韩兢总会时时惊觉,炸出一身冷汗。



……这才是最可怕的事。



他能意识到这样的自己与先前的自己有何差异,但他无力扭转自己的思想。



譬如,一人从前认为天为上,地为下,从未感觉不妥。



如今,一个声音告诉他,天为下,地为上,且他的头脑将以此为公理,笃信不疑。



但是,他偏偏并未失忆,能清楚记得,自己先前是如何认知的。



这份矛盾,足以逼得一个心智稚嫩的人窒息。



封如故竭尽心血护佑众人,韩兢不愿拿自己的困扰来分他心神。



况且,就算如故知道了,又有何用处?



因为韩兢从来话少,无人察觉他的异状,无人察觉他正一步步滑入不可控的深渊。



情况愈发严重,求救亦是无用,韩兢只能勉强控制,并反复告诫自己定气凝神,只将全副心思放在退敌除魔之上,令自己不可作他想。



直到某日,他们逃到一处安全之地。



韩兢前去巡看伤员。



一名被魔气所创的重伤之人喃喃着要水。



韩兢取来水囊,递到他唇侧。



那人感激地哑声道:“多谢……韩道君……”



韩兢心如止水,全无波动。



他看着那人滚动的喉结和干裂的唇际,平静地冒出一个念头:以当前之势看来,伤者只会越来越多,若是再不割舍掉累赘,只会拖垮所有人。



放弃掉所有重伤员,是保全生者的最妥之法。



也许,他可以制造一场意外,让所有伤者……



韩兢想了许久后,陡然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。



他勃然变色,骤然起身,唬了那伤员一跳。



韩兢几乎是落荒而逃。



他躲在了距离落脚之地不远的一处避风岩石之下,怀拥“春风词笔”,半解胸怀,以刃为笔,将剑刃抵于胸口,握剑的手颤抖不止。



韩兢不知该怎么挽回自己沙漏般渐渐失去的情感,唯有疼痛,能助他清醒一二。



不是这样的,事情不该是这样的。



韩兢在沉默地濒临疯狂,他不能接受这样的自己,可他亦不愿忘却。



他只能用疼痛逼自己清醒,逼自己至少不要忘记一些事情。



“春风词笔”刺入血肉三分,在他胸膛一笔笔刻下血字。



韩兢狂乱地低语:“不要忘,不可……不可以……这个不可以……”



丹阳峰。



常伯宁。



封如故。



荆三钗。



终笔处,一缕心血顺着“寜”字身滴下,流经“丹阳峰”,“封如故”,在“钗”字处停留,又被韩兢抹去。



他喘息片刻,心绪归于宁静之后,匆匆掩好衣襟,携剑而出,寻到一处断崖,背对众人,缓缓拭剑,同时整理心情。



从疯狂中清醒过来后,他的头脑告诉他,这样的举动,是浪费时间且无用的。



封如故找上他不久,文忱那边就闹将起来。



三名道友失落在了魔道包围之中,文忱等人急火攻心,吵着定要前去驰援。



这些时日,少了韩兢居中调和,文忱等人与封如故的关系愈发剑拔弩张。



一番唇枪舌战后,文忱看向了韩兢,急急道:“韩师哥,把他们三人的牵丝线交给我,我把他们都给带回来!”



所有指引弟子所处方位的牵丝线,都系于韩兢一身。



第139章华亭鹤唳[1/2页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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