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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探[1/2页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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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殿前设了华丽的毡帐, 金毯铺地,幔帐轻扬,一面面雪白金纹旗帜迎风猎猎。



文武群臣盛装华服, 站在阶前, 看着身穿铠甲的莫毗多骑马入宫。在他身后, 以金勃为首的北戎王子手捧降书、珍宝和舆图,入帐觐见昙摩罗伽。



礼乐毕, 金勃献上降书, 礼官接受献礼,宣读册封他们为王的诏书。



前殿欢声笑语, 鼓乐喧天。



大臣们围着贵族出身的将领谈笑风生, 莫毗多和他们话不投机, 喝了几杯酒,在亲兵的指引下往内殿走去。



内殿燃了水沉香,缕缕青烟浮动。



毕娑和缘觉立在殿前。



莫毗多和他们笑谈几句,走进内殿, 单膝跪下行礼。



昙摩罗伽端坐殿前, 没有抬头, 提笔书写一份诏书, 一身袈裟,气势雍容。



莫毗多屏息凝神,不敢吱声。



随后入殿的毕娑、缘觉敛容静立, 也不敢出声。



一声轻响,昙摩罗伽放下笔,抬眸, 眼神示意缘觉。



缘觉忙上前,捧起他刚刚写完的诏书, 递给莫毗多。



莫毗多看完诏书上的内容,眼睛瞪大,掩不住的惊讶。



昙摩罗伽看着他:“你能不能担此重任?”



莫毗多挺起胸膛,大声道:“能!”



“好。”昙摩罗伽微微颔首,深邃的碧眸俯视着他,“从今天起,你升任节度衙大将军,遥领萨州。”



莫毗多热血上涌,叩首道:“臣必当尽忠职守,不会辜负王的信任!”



他是乌吉里部人,不是贵族出身,不信奉佛教,按规矩不能入节度衙,也就不能长期留在圣城,始终只是外族部落王子。他率军凯旋,同行的贵族出身的将领被沿途官员吹捧讨好,而他受到冷落。现在王破格提拔他,以后他也可以留在圣城!



毕娑和缘觉相视一笑,恭贺莫毗多,他站起身,粲然一笑,双眼闪闪发亮。



昙摩罗伽垂眸继续翻看奏本。



几人告退出来,莫毗多忽地挠挠脑袋,转身进殿,小声道:“王,臣有一件私事要禀。”



“说。”



莫毗多道:“臣此前请婚文昭公主,求王允许……文昭公主已经拒绝臣了。”



昙摩罗伽眼帘抬起。



莫毗多接着说:“就在臣请婚的第二天,文昭公主就写信拒绝了臣的请婚,当时臣没有收到信,臣奔赴高昌的第二天,公主当面和臣说明缘由,公主已心有所属,不能接受臣的心意。”



昙摩罗伽握紧奏本。



和李仲虔一起离开圣城的时候,她也同时拒绝莫毗多了。



莫毗多说完,退了出去。



昙摩罗伽坐着出了一会儿神。



片刻后,毕娑入殿,“王任命莫毗多为节度衙大将军,可能会招来非议。”



昙摩罗伽淡淡地道:“不破不立。莫毗多非贵族出身,非世家子弟,军部需要他这样的人。你是公主之孙,和世家牵扯太多,莫毗多入军部,你统领禁卫军,一明一暗,一内一外。”



“乱世用乱世之法,彼一时,此一时,北戎已灭,只剩下海都阿陵,该为以后做打算了。”



毕娑心头凛然,恭敬应是。



当初昙摩罗伽年纪小,被世家囚禁,北戎又在一旁虎视眈眈,他必须借助佛子的身份来压制世家,再以苏丹古的狠辣手段震慑群臣,现在北戎投降,最大的威胁已除,确实得为以后做打算。



毕竟谁也不知道昙摩罗伽还能活几年……他早就在暗中准备,以确保他死后权力可以顺利更迭,不至于引发动乱,外敌趁虚而入。



殿前脚步咚咚响,缘觉飞跑入殿。



“王,文昭公主的亲兵过来说,今天公主有事,不回来了。”



昙摩罗伽问:“公主去哪里了?”



“公主去驿馆了,亲兵说公主和卫国公要商议事情,今晚不回院子,明天可能也回不来。”



昙摩罗伽皱眉。



……



驿馆里,李仲虔五内俱焚,坐立不安。



医者为瑶英的眼睛涂了药,包了布条,叮嘱道:“每隔两个时辰换一次药,一个月内不能食用油腻腥臊之物。”



李仲虔送医者出去,转身,看着眼睛上蒙了布条的瑶英,面色阴沉如水。



瑶英什么都看不见,有些不安,伸手摸了摸榻边:“阿兄?”



李仲虔握拳,深吸一口气,把满腹怒火硬按下去,握住她的手,“眼睛还疼吗?”



瑶英道:“擦了药,好些了……”



李仲虔拔高嗓音:“你知不知道如果我和李玄贞收手慢一点,你可能连命都没了?你闯进来干什么?”



瑶英仰着头,小声说:“阿兄,李玄贞是太子,你不能在王庭杀了他……”



“他不顾人伦,对你有那种龌龊心思!”



李仲虔忍耐不住,怒吼出声,“我不能让他活在这个世上!”



只要一想到李玄贞每次看着瑶英的时候在想什么,他气得毛发直竖,恨不能把李玄贞碎尸万段。李玄贞居然有脸追来王庭!



瑶英松口气,看来李玄贞宁愿被李仲虔误会,也没有说出她的身世。



她的信应该还没送到杜思南手上,在收到杜思南的回信、确认自己的身世之前,她不想让李仲虔知道这事。



“阿兄,他不敢对我做什么,李德也不敢,先把他送回去,眼不见为净。”



李仲虔攥紧案几一角,脸色愈发黑沉,凤眸发红,像是要烧起来一样。



瑶英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,抓着他的胳膊摇了摇:“阿兄……你杀了他,风险太大,李德才是我们要提防的人……李德和李玄贞之间矛盾重重,李玄贞活着,对我们来说不是坏事……”



李仲虔回过神,看着她脸上蒙着的布条,闭了闭眼睛,“好,我现在不杀他。”



瑶英松口气。



她现在还不能告知李仲虔全部真相,李仲虔原本就有和李德父子同归于尽的想法,假如知道她和李玄贞之间的纠葛,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牺牲他自己。



安抚好李仲虔,瑶英问亲兵:“太子的伤怎么样了?”



亲兵答道:“医者刚刚为太子殿下包扎了,之前留下的外伤已经好得差不多。今天阿郎把太子打了一顿,添了些新伤,不过没有伤及要害。”



瑶英点点头,“带他过来。”



不一会儿,屋中脚步轻响,亲兵带着李玄贞进屋。



瑶英抬手让亲兵退到角落里去,问:“你做了什么?我阿兄怎么会知道你的心思?”



李玄贞沉默了一会儿。



“眼睛疼吗?”



他鼻青脸肿,连五官都看不出来了,一瘸一拐地走到她面前,看着她脸上的布条,问道。



瑶英看不见人,端坐不动,冷声道:“不关你的事。”



李玄贞苦笑,怎么不关他的事?他和李仲虔起争执,她赶来阻止,眼睛才会受伤。



他俯身,拉起她的手。



瑶英下意识一甩,李玄贞疼得面皮抽搐了几下,心中苦涩,忍着没喊疼,紧紧握住她的手掌,“别动,我给你看一样东西。”



他从袖中摸出一样东西,塞到瑶英手心里。



瑶英皱眉,摸索掌中的东西,摸了半天也没猜出是什么:“这是什么?”



李玄贞半晌没说话。



昔日的种种一一在脑海中浮现,他曾经刻意遗忘那段过去,但是那段记忆始终牢固地盘亘在他心底,即使他一刀一刀去剜,把自己的心挖得鲜血淋漓,也无法抹去和她相识的回忆,只能将其深埋心底,用恨意去填补空洞。



后来他发现,其实他什么都记得。



“是泥人……”李玄贞轻声说,“你的泥人。”



他被关起来养伤,捏了几个泥人,都是她的模样。李仲虔看到酷似她的泥人,什么都明白了。



瑶英脸上没有一丝波澜,随手将泥人放到一边绒毯上,道:“我会即刻派人送你回高昌,你的部下应该也找过来了,你好自为之。”



李玄贞闭目了片刻。



她不记得泥人了。



又或者,她记得,但是她一点都不在乎。



他耗光了她的所有期望,现在不管他做什么,她都毫不在意。



“为什么……”他双手紧握成拳,身上的疼痛远不如心口泛上来的疼,“七娘,为什么阻止李仲虔杀我?”



瑶英淡淡地道:“因为我不想阿兄出事。”



李玄贞唇角勾起,自嘲一笑。



意料之中的回答,他偏偏要问出口。明知是自取其辱,他还是抱了一点期望,希望她心底对他有一丝不忍。



只要有一丝就够了。



“七娘,你不用担心李仲虔发现你的身世……”李玄贞转身,一瘸一拐地出去,“在你决定告诉他实情之前,我不会泄露出去。”



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,甚至有几分轻快。



即使被李仲虔和她的亲兵误会、即使被天下人耻笑,又能怎样?



他不在乎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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